老腊肉什么意思,

2024-05-2203:21:26综合资讯0

中国的土地广袤无垠,正如诗中所言“春风二月千里行,增衣九百裳不同,三十里知一乡俗,七十里逢一娇娘”,单单就春节期间的饮食习俗而言,各地也是各具特色。正如文中所提及的,即便只是成都和川南富顺之间的距离,同样的美食也能够判若云泥。今天,在全球化和网络化的时代,希望此文能够唤起你关于那些象征主义食物的美好回忆,它们如同乡愁一般难以忘怀。

一个多世纪之前,自流井的盐业蓬勃发展,从事盐业的陕西商人敛聚了不菲的财富,他们集资修建了一座类似俱乐部的会所,也就是如今的自贡盐业历史博物馆,民间俗称西秦会馆。二十年前,我的一个朋友在那里吃饭,我也常出入其中。有一天,我在雕梁画栋中漫步,竟发现了一些值得探索的东西。

木雕和石雕大多描绘的是川剧里的戏文故事,虽然我不能完全理解,但仍然可以猜测。有几幅画的内容却有些古怪。比如,一朵盛开的莲花之上,有三支画戟。如果画戟旁边站着一位美女,我可能会联想到吕布,因为这些都是他的最爱。另一幅画,一只肥硕的鹿子安详地卧着,鹿头上有一只硕大无比的蝙蝠。这又是什么鬼?

我的朋友姓郭,是一个渴望回到唐朝、写信时必用朱红色明八行的夫子。他解释说,这些都是象――征。莲花上的三支画戟,寓意连升三级;蝙蝠飞在鹿子头上,代表福禄双全。无非是讨口彩的吉祥话。

国人讲究“意头”,小小年纪也要惦记着功成名就,骑鹿(禄)而行。(南方周末资料图/图)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明白,中国人在很大程度上比较含蓄,所以暗示或祈福的象征主义手法便成为惯用的方式。仅仅从食物的角度来看,其中就蕴含着大量的象征主义精髓。至于一年中最重要、最需要讨个口彩的春节,更是象征主义食物的大集合。不信的话,我们举一个例子:汤圆。这种原本普通的甜食,因为有一个“圆”字,寓意着团圆,所以成为春节必不可少的主角。

在我老家的富顺,春节的餐桌上,尤其是年夜饭的餐桌上,一定不能少的三大象征主义食物分别是:鱼、鸡和头个碗。

鱼就不用说了,全国人民都有这个习俗。春节的鱼不仅是一尾鱼,它还是一个美好的期盼:年年有余。嗯,最幸福的生活当然是收入跑过了GDP,每年能留下三几两银子在账上。我老家的年夜饭上的那条鱼,还有另外两个小小讲究。

其一,这条鱼必须是当天宰杀的。最好是上午这家伙还带着老婆孩子在江湖里快活游泳,下午就被一网打上来,晚上就做成香喷喷的大蒜鲢鱼或家常豆瓣鱼。大年三十那天的鱼比平时贵一倍以上。再贵,仍然供不应求。

其二,鱼尾巴必须一刀剁下来,贴在自家的门板上。这种习俗由来已久,我那一百岁高寿的老祖母就说过,她儿童时代在王家做童养媳,每年除夕必做的事就是贴鱼尾巴。祖母说,辟邪。以我的理解,辟邪固然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在于攀比:谁家的门上的鱼尾巴更大,乡人一望可知,由此就得出这家人生活红火的结论。

有句俗话叫作大年二十九的鸡----闹不了两天啦。按老家的习惯,除夕家家都得杀鸡。这只鸡,一般是公鸡。这倒不是公鸡肉质比母鸡更鲜嫩(其实有可能恰恰相反),而是乡人普遍认为,年夜饭得敬神敬祖先,而母鸡属阴性,若用它摆在庄重的典礼上,乃是对鬼神不敬。故而老家又有另一句俗话:母鸡敬菩萨----婆娘当家。

用砍刀把公鸡剁成小儿拳头大小,以清油略加爆炒后盛入砂锅,加水,加诸种调料。加入农家自种的红苕制成的粉条,文火慢炖。

川南的春节前后,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一大锅热气蒸腾的鸡汤,最容易让人在鞭炮声中感受到幸福的抚摸。故此,除非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无论如何,过年都要杀一只鸡。

有一年,我妈在路上碰到苦根妈,苦根家的生活历来像他的名字一样。苦根妈说,八妹,今年我家里,连一根鸡毛也没见到。我妈对苦根妈充满了无能为力的同情,也为自家年年都能杀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由衷地骄傲。

头个碗这个名字很奇怪,意思是第一个上桌的菜。作为第一个上桌的菜,它的制作比较复杂。简单地说,先要做两种半成品。其一是用带了些排骨的瘦肉裹了豆粉炸成嫩黄的酥肉;其二是用加了蛋清的半肥半瘦的猪肉沫蒸得半熟再切成条状,复用鸡蛋皮镶边。其后,在一只巨大的海碗里加入黄花、木耳,再把两种半成品细心铺上去,放进蒸笼,加水后猛火蒸熟。

富顺“头个碗”。(南方周末资料图/图)

中国地域极为辽阔,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用诗人汗漫的话说,“春风二月里千里行,增衣九百裳不同,三十里知一乡俗,七十里逢一娇娘。”至于民间,对这种辽阔有另一种说法: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

同样的美食,在不同的地方,虽不能说就是甲之蜜糖乙之,但重要程度和受欢迎程度却判若云泥。

比如头个碗,在我老家,它是包括年夜饭在内的所有大餐上第一个闪亮登场的。可到了成都,名字竟从“头个碗“变成“杂烩”,就像春节时那些从北上广回乡的青年,原本已经另取了王玛丽朱丽叶这样的洋名,竟突然被不识相的老乡重新喊回王二妞朱狗儿这样的小名,无异于一记闷棍。

并且,从实质上说,当头个碗降格为杂烩,它已经成了有之不多无之不少的帮衬。吃有余力的人漫不经心地挟一筷子固然可以,视若无物也决不遗憾。不像在我老家,头个碗刚上桌,座中地位最高或是年岁最长因而也就以桌长自居的人,一定会率先提起筷子,一边挟起早就相中的那块

春节临近,大多数家庭的腊肉已经享用殆尽。只有富裕人家才会珍藏几块,用来款待尊贵的亲戚,例如岳母、阿姨或妹妹。

有些人为了彰显家境殷实或满足某种需要,发明了一种可笑的做法,即“抹嘴肉”。

插秧时保留一块肥厚多脂的腊肉。每顿饭后,即使是清粥小菜,也要从柜子里取出这块腊肉,像涂抹唇膏一样细致地涂抹在嘴唇上。出门时,嘴唇就像刚吃过腊肉一般油光锃亮。

父亲涂抹,母亲涂抹,大哥涂抹,二姐涂抹,三妹涂抹,最后到最小的只有七八岁的弟弟。弟弟忍不住咬了一口,父亲当即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弟弟连忙吐出腊肉,肉上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

问及农村生活是如何改善的,我想,土地承包到户后,粮食丰收,解决了温饱问题。后来,农民大量养猪,每年都能毫无悬念地杀猪,制作出满墙暗红的腊肉。抹嘴肉逐渐消失,人们不再需要装作吃过腊肉的样子,这是痛苦年代的辛酸记忆,也预示着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阳光下,院子里晾晒的腊肉,油光满面,晶莹剔透,曾经象征着富足。(南方周末资料图/图)

如今,象征主义的食物正在减少,这主要是由于农业时代形成的传统正在消失。在全球化和网络化的今天,那些承载着乡愁的象征主义食物已经变得普通。但我仍然固执地认为,当你在五星级酒店享用年夜饭时,却没有鱼、鸡汤或母亲亲手制作的亮晶晶的腊肉,这顿饭实际上已经与记忆中和传统中的年夜饭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