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千古

2024-06-2101:13:12综合资讯0

永别了,恩师

《波涛澎湃》(中国画) 曾海 作

永别了,恩师

《天游桃源图》(中国画) 郑百重 作

●方土

得知敬爱的张治安老师病重入院,我不禁心急如焚。岂料甫返回广州,便传来老师仙逝的噩耗。虽有预感,仍无法遏制心中的悲痛。往昔种种,历历在目,如今斯人已逝,令我追忆万分。

1985年,我在广州美院求学,时值大四。当时系里安排了前往西双版纳进行写生课程,由张治安老师担任指导。殊不知这一路远行,却是险情迭生,最终侥幸保全性命,与老师结下不解之缘。初次险情发生在昆明,为救同学手中宣纸,我奋不顾身跳下三轮车,不幸后脑着地,失去意识。危急关头,是张老师及时出手相助,将我背负至附近医院。虽捡回一命,众人皆以为我从此成为废人。然而几天后苏醒,不到一周,我竟奇迹般康复,生龙活虎。

祸不单行,我在勐仑植物园内,为摘取红果,不慎被高处毒蛇袭击,惊恐失足从树上跌落。虽扭伤脚踝,但也可谓大难不死。还有一次,写生归来,错失最后一班渡船,只好搭乘村民的独木舟。舟至急流,完全失控,我险些跌入河中……所幸,这一路跌跌撞撞,总能化险为夷。张老师一直笑语宽慰,从未斥责,令我感动万分。

西双版纳之行后,张老师晋升为广州美院党委副书记。短短数年,又升为书记,后任党委书记兼院长,直至2008年退休。回首往昔,我们何其幸运,那次西双版纳之行,竟是张老师带本科学生的最后一次写生课。

张老师虽身负要职,却毫无官架子,言行举止始终保持着艺术家的亲和力。20世纪90年代中期,每逢周末,我们师徒常结伴同游,逛遍广州、珠海、中山、江门等地的古玩市场,这或许是他减轻领导压力的方式。张老师喜欢拿我开玩笑,将我西双版纳期间的险情,包括给女同学让座做出的糗事,串成一个个笑话,如“单刀赴会”、“水淹七军”、“火烧连营”等。尤其在酒桌上,每每逗得大家捧腹开怀。我曾求饶,张老师便提出条件:不准再说,除非连干三杯再三杯。为此我喝了一杯又一杯,但始终无法阻止老师的调侃。几年前,我陪杨晓阳院长曾去广州小洲村探望张老师,进门时见他精神不振,但一聊及我的陈年往事,张老师立即容光焕发,仿佛又回到了西双版纳写生的那个年代。

可以说,张老师是我写意花鸟画道路上的引路人。大一時,我的白描《竹子写生》作业,竟得到张老师的赞赏,给了我最高分并留校展览。也正是因为这一成绩,三年級分画科时,系里希望我能选择花鸟画。我欣然接受,希望借此机会与张老师有更多接触。记得张老师上的写意花鸟临摹课,原作囊括了八大山人、任伯年、虚谷、齐白石、潘天寿、张大千、李苦禅、崔子范等大师。张老师没有直接示范,而是采用“启发式思维”的方式,讲述每位大师独特的用笔用墨技艺,包括对用水的点评都十分到位,令我醍醐灌顶,受益匪浅。如今,我也采用同样的方式,让“青苗计划”的学生们各自获得成长的空间,这正是得益于张老师的育才理念。

生活中,只要张老师手里有酒杯,便似不老顽童一般。据我所知,张老师的几幅得意之作,都是在酒后挥洒而成。他曾坦言:不管喝多少,酒不能过夜。又说自己每次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哦原来是白天剩下的酒带回了家,必须全部喝完才能安睡。

张老师一生淡泊名利,立德树人。有一次,岭南画派纪念馆特为他举办师生展。原本约定,我也以师兄身份参与,但展出时,“师生”二字却不见踪影,改为“非常1+8——子秋联展”。众学生追问缘由?张老师却云淡风轻地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一起玩耍,开心最重要。

不得不提的是,退休后的张老师甚少动笔,或压根儿他就不想再画画。我百思不得其解,他总是笑呵呵地说:还在构思,等想好了,自然就会画。如今,天堂之上,想必张老师该动笔作画了吧。

梅香犹存,恩师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