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风格 中式赛博风格

2024-09-0301:15:46综合资讯0

当“赛博朋克”成为一种符号:从科幻亚文化到大众文化消费品

“赛博朋克”无疑是近期最热门的话题之一,尤其在年轻人中引发热议。

这股热潮的兴起离不开一款现象级电子游戏——《赛博朋克2077》的发布。这款经历八年开发、多次跳票的游戏自公布之日起就备受期待,在12月10日正式发售后,其Steam平台同时在线玩家数量迅速突破百万,创下了该平台单机游戏的新纪录。游戏发行方的数据更显示,《赛博朋克2077》仅用一天就凭借预售和首发日销量收回了所有开发和营销成本,其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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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朋克2077》游戏截图

“赛博朋克”的流行并非一蹴而就,回顾过去几年,我们会发现其“出圈”之路早已悄然铺垫。从《银翼杀手2049》、《头号玩家》、《阿丽塔:战斗天使》到《爱、死亡和机器人》,一系列赛博朋克风格影视作品的涌现,让这种独特美学逐渐进入大众视野,并收获了大批拥趸。

与此“赛博朋克风”也开始在社交网络上占据一席之地,成为一种潮流视觉艺术。借助滤镜和图像处理技术,人们将粉蓝色调的霓虹灯光、阴暗冷峻的城市景观融入照片中,赋予其浓厚的赛博朋克氛围,似乎任何场景都能在这样的演绎下融入那个未来世界。

在“土潮文化”的推动下,赛博朋克式的梗图更是在网络上迅速走红。那些充满着传统与现代反差、现实与虚幻碰撞的照片,配上《赛博朋克2077》的标签后,瞬间成为网友们争相传播的热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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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网络上极具传播性的“赛博朋克”梗图

当赛博朋克以符号化的形式进入大众文化视野,成为一种被消费的对象时,其原本蕴含的深刻精神内核是否也在逐渐消解?雨夜霓虹灯就等同于赛博朋克吗?“高科技,低生活”的标签化认知真的能够概括其全部内涵吗?事实上,即使在最资深的赛博朋克爱好者群体中,也很难找到对这些问题的标准答案。

撰文|李永博

“赛博朋克”的诞生:科技与人性的哲学思辨

许多人初次接触“赛博朋克”(cyberpunk)这个略显生僻的词汇时,往往会望文生义,将其简单理解为“网络朋克”或数字时代的朋克,这种普遍存在的误解在无形中削弱了赛博朋克的哲学深度。

作为一种科幻文学类型,赛博朋克诞生于上世纪80年代。1980年,科幻作家 Bruce Bethke 将“控制论”(cybernetics)和“朋克”(punk)组合在一起,创造了“cyberpunk”一词,并将其用作自己小说的标题,用以形容迷失的年轻一代:他们反抗权威、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利用电脑技术挑战规则、制造麻烦,是典型的技术宅形象。

如今,提起“控制论”,许多人会联想到机械控制或工程自动化。早在1948年,“控制论之父”诺伯特·维纳首次提出控制论思想时,便引发了一场持续半个多世纪的思想革命。维纳的核心观点在于,拥有生物系统的人类与机器在本质上共享着一套相似的反馈机制。换言之,人类与机器的行为在理论上是可以统一的,人类的智能行为是这套机制的外在体现,而机器也能够像人类一样进行自我学习和进化。

赛博朋克风格 中式赛博风格

1948年版《控制论》封面

当维纳在70年前为今天的人工智能勾勒蓝图时,也表达了对机器统治的担忧和警示。亲历 “二战” 的维纳在其著作《人有人的用处》中预言,依赖机器统治可能成为一种“新法西斯威胁”。

多年之后,当赛博朋克已经成为一种科幻文学类型时,Bruce Bethke 在其个人博客上坦言,当初绞尽脑汁创造这个融合高科技和朋克文化的词汇,只是为了让图书编辑记住他的书名,完全是灵光一现的营销策略。

尽管如此,控制论思想对人与机器关系的探讨,一直都在赛博朋克科幻文学和影视作品的精神内核中延续着。1984年,威廉·吉布森发表了科幻小说《神经漫游者》,这部囊括科幻文学“大满贯”的经典之作正式采用了“赛博朋克”一词,并由此开创了一种全新的科幻文学类型。

植入芯片的机械改造人与拥有独立意识的人工智能,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人类?纵观赛博朋克文学和电影发展史,从1968年菲利普·迪克的小说《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和1982年的电影《银翼杀手》,到《神经漫游者》和《黑客帝国》三部曲,再到日本赛博朋克漫画《铳梦》和2019年上映的《阿丽塔:战斗天使》,跨越几十年的赛博朋克作品始终没有放弃对科技与人性、机械与灵魂的哲学思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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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吉布森的《神经漫游者》被视为赛博朋克的经典作品

朋克精神、“新浪潮”与东方主义想象:20世纪社会思潮下的赛博朋克

科幻小说家劳伦斯·普尔森曾这样定义赛博朋克文学运动的核心内涵和社会背景:

经典的赛博朋克角色是边缘化、性格疏离的独行者。他们生活在弥漫着反乌托邦氛围的未来社会边缘:日常生活被科技急剧改变,无处不在的计算机信息网络笼罩全球,侵入性的人体改造技术大行其道。

科技发达、人体改造、社会边缘人、反乌托邦……赛博朋克作品通常将故事背景设定在科技高度发达的近未来社会,但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却停滞不前甚至出现倒退。在高端科技的阴影下,底层民众挣扎求生,这几乎成为赛博朋克作品中的社会常态。

为什么赛博朋克总是热衷于描绘“高科技与低生活”(high tech,low life)的社会图景?这与赛博朋克中的“朋克”(punk)精神密不可分。

朋克文化起源于“二战”后的英国,彼时英国经济萧条、失业率攀升,社会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氛围,一些年轻人用音乐这种直接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愤怒和不满。到了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这种充满反叛精神的朋克文化跨越大西洋,与美国科幻“新浪潮”(New Wave)运动相结合,形成了赛博朋克的雏形。

科幻文学的演变与赛博朋克的崛起
20世纪中叶,随着黄金时代迈向尾声,科幻文学对其对科学的乐观和乌托邦幻想的探索渐趋疲软,读者已不再满足于对太空冒险和异星殖民的美好愿景。
于是,科幻新浪潮出现了,它将科幻小说带向了严肃文学的殿堂。新浪潮文学摆脱了常见的太空歌颂,转而面向现实,探索技术的黑暗面,逐渐转向反乌托邦的叙事风格。
诞生于这一时期的赛博朋克体现出强烈的现实关怀,旨在通过作品回应嬉皮运动、性解放以及文化变革等社会运动。赛博朋克作家意识到,追求效率的技术最终会导致僵化社会、贫富分化和对人性的压抑。
香港九龙城寨:赛博朋克的圣地
香港九龙城寨曾是赛博朋克文学的圣地,其杂乱的街道、贫民窟和摩天大楼形成鲜明对比,映射出赛博朋克世界的经典意象。正如日本赛博朋克动画《攻壳机动队》的美工设计师竹内敦志所解释的,赛博朋克城市应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氛围,反映现代化带来的紧张和压力。
赛博朋克的精神内核:对科学主义的反思
赛博朋克关注的不仅仅是技术本身,更探讨其对社会和人性的影响。当科技能够代替人类完成大部分任务时,人类生存的价值是什么?财富鸿沟将社会分化为居住在豪华摩天大楼中的富裕阶层和栖息于破败贫民窟中的底层人民。赛博朋克以对科学主义的反思和对僵化社会的反叛精神构建了其精神内核。
中国赛博朋克作品在创作中偏重于“赛博空间”的技术想象,却对更深层次的“朋克精神”理解不足。这或许是因为当时的中国作家缺乏对嬉皮运动和个人主义等思潮的深度体验。
赛博朋克从先锋到时代的反映
深受社会思潮影响的赛博朋克并不总是扮演时代的先锋角色。20世纪80年代以后,北美赛博朋克叙事开始反映出西方对崛起东方文明的焦虑和恐惧,作品中经常出现的东亚文化被设定为“他者”,成为社会的威胁和反派。比如游戏《赛博朋克2077》中出现的荒坂公司和虎爪帮,映射了90年代初期美国对日本经济高速增长带来的不安。
破圈后的赛博朋克:意义的消解
如今,赛博朋克正在从一种亚文化逐渐成为破圈文化。脱离了时代背景和文本语境,赛博朋克的内核也开始消解。
简化后的“高科技、低生活”和“霓虹灯、阴雨天”无法反映赛博朋克作品中的深度张力。“赛博朋克”变成了一种无厘头风格的反差萌,而其对社会和科技的深刻反思则沦为公共讨论的边缘。
赛博朋克意义的消解部分是因为其作品所预示的担忧已成为现实。国外网站Neon Dystopia建立的栏目“Last Week in Cyberpunk”每天报道着现实中发生的具有赛博朋克意味的事件,从人工智能战胜人类棋手到美国发生的“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
回望几十年前的科幻作品,我们会惊叹于作家对未来的想象力,更钦佩其对社会和人性的洞察。正如赛博朋克奠基人威廉·吉布森所言:“未来已经在这里,它只是分布得不均匀。”也许,我们早已生活在赛博朋克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