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上官小酒 · 主播 | 北辰
十点读书签约作者
有多少人在第一次听见许飞演唱《父亲写的散文诗》时，到了那句“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如同一缕轻烟”，而无法 menahan地潸然泪下。
这首歌也唱出了1917年时，在南京浦口火车站的月台上，一位准备赴京深造的青年目送自己父亲背影的那一幕。
彼时十九岁的朱自清，还是个觉得父亲说话“不甚悦耳”的儿子，直到十一年后，他收到了父亲的一封来信，身为人父的他终于领悟了父亲的和解之意，而当初的那道“背影”，也终于让这段含蓄深沉的父子亲情得以释然。
在影视剧《请回答1988》中，一位父亲对受委屈的女儿心疼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希望我的女儿能够稍稍谅解一下。”
朱自清从一个儿子蜕变成八个孩子的父亲，他也经历了首次担任父亲这个角色。每当面对儿女时，他不禁回想起父亲过往对自己的教养。原来，良好的家教，不仅可以影响一代人，甚至更多。
童年，在陪伴中夹杂着喜悦与苦涩
晚清1898年，江苏海州的一户书香世家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长辈们甚是欢喜，给他取名为朱自华，寓意其腹有诗书气自华。
在这样传统的书香世家中，朱自华自出生起便被安排接受旧式私塾教育。小自华在课堂上摇头晃脑地朗诵着经史典籍，遇到不解之处也不敢蒙混过关，因为他的父亲会在晚饭后抽查功课，比私塾先生还要严厉一些。碰到不合格的作业，直接要求重写，直到搞明白难点为止。
幼小的朱自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在无形之中，他养成了严谨治学的态度，打下了坚实的文学功底。
在学业之外，朱自清的父亲会放下戒尺，陪伴孩子们做一些可口的美食。
多年后，他在散文《冬天》中回忆道：
这是晚上，屋子很旧，虽然点着“洋灯”，还是有些昏暗。围着桌子坐的是父亲和我们兄弟三人。
“洋炉子”太高了，父亲不得不常常站起来，微微仰着头，眯着眼睛，从热气腾腾的水汽中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个个地放入我们的酱油碟中……
这不是简单的用餐，而是玩耍。父亲说晚上很冷，吃了大家都会暖和一些。
我们都很喜欢这种白水豆腐，一上桌便眼巴巴地望着锅，期待着热气腾腾的水汽，期待着热气中从父亲筷子尖上掉落下来的豆腐。
这些委婉优雅的文字记录着中国父亲与孩子的平凡日常。父亲或许不善于用语言表达爱意，但他通过陪伴在孩子学习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给了孩子一生的滋养。
实际上，好的家教体现在父母的陪伴，因为每当追忆起童年，哪怕是再不起眼的快乐，也都与亲情息息相关。
好的家教，是培养爱的能力
1917年，十九岁的朱自华考入了北京大学预科。上一年，他遵循父母的意愿，娶了当地名医的女儿武钟谦为妻，但不久后，父亲朱鸿钧便丢了官职，家道中落。
为了勉励自己，他引用了《楚辞·卜居》中“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严”中的“自清”二字，给自己改名“朱自清”。
又是一个冬天，祖母去世了。朱自清回到扬州与家人处理完丧事后，便要赶往北京求学。他的心中满是不舍和忧伤，在寒冬季节里，父子二人一路无言地走向了北上的火车站。
父亲帮他讨价还价运送行李，儿子却嫌父亲话语难听，抢着插嘴；
父亲帮他买了靠近车门的座位，铺好大衣，又嘱咐茶房照顾他，儿子却暗自嘲笑父亲迂腐：
他们怎么会听你的，于是便说：“爸爸，你走吧”。
在这一瞬间，父亲又见到车外有人贩卖橘子，一趟又一趟，他心中想的是，这样还能多陪儿子一会。
恰恰是父亲去买橘子的这一举动，多年后被儿子写进了散文，成就了《背影》：
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色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缓缓探身下去，这还不十分困难。
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那么轻松了。
他用双手攀着上面，双脚再向上缩；他的肥胖身躯向左微倾，显出十分用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水很快地涌了出来。我赶紧擦干了泪水，生怕被他看见。
昔日的朱自清，自视“聪慧过人”，总觉得父亲世事不明，办事有失体面。直到目睹他为买果子而艰辛的背影，才恍悟，父亲啊，将人生的辛酸风霜，悉数藏匿身后。
《父亲写的散文诗》这首歌曲下，有一条广受好评的评论：
“我父亲不会写散文诗，只有满手粗糙的茧。”
年岁渐长，我们会偶尔对父母的言谈举止感到不满，觉得他们做事不够让人满意。父母之于子女的爱，纵然缄默无言，终究会被察觉。
良好的家教，是培养爱的能力。父亲手上的老茧、月台对面饱含深意的橘子，能在如此付出之爱的环境中成长的孩子，也将学会如此去爱自己的儿女。
孩子的力量，在于胸襟与视野
1925年，朱自清经好友俞平伯推荐，进入清华大学任教，时年27岁，而他也早已是五个孩子的父亲。
朱自清与其他父亲一样，对子女的错误绝不放过，免不了严加训斥。然而事后又会心疼后悔，每当面对吵闹的儿女，常和妻子无奈地调侃道：“我们家真是每日兵荒马乱啊！”
教养这五个孩子，也成为他忧虑的问题。
有一次，他收到父亲来信，问起孙儿的近况，信中有一句：“我没有耽搁你，你也别耽搁他才好。”
这句话令朱自清泪流满面，人常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当自己为人父后，才懂得父亲当年的养育之心。
朱自清还经常和朋友中的奶爸们探讨育儿心得，并把体会写在了散文《儿女》中：
我想，首先应当把孩子们聚在一起，其次就该给他们力量。我亲眼见过一个爱儿女的人，因为没有好好教育他们，便使他们荒废一生。
他并不是溺爱，只是没有耐心去管教他们，他们也就无法成才……我必须计划着，让他们逐渐明白如何做一个有作为的人……
现在我能做的，只是培养他们基本的素质——胸襟与视野；孩子们还小，自然无法理解远大的志向，一点点从身边的小事做起就好。
就在生活逐渐安定的时候，1929年的冬天，妻子武钟谦因积劳成疾，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
她是一位平静贤淑的妻子，将一生的美好时光都给了丈夫和儿女，这也使朱自清更加尽心尽力地去抚养他们的孩子。
初次独自为人父母，朱自清只能按照自己的样子教导孩子，不愿他们比自己更差。而说到要培养成什么样子，他写道：
职业、人生观等，还是由他们自己去决定为好，做自己是最可贵的。我们只要引导他们，帮助他们发展自己的个性，这样便是最明智的做法。
后来，朋友见他白天上课，晚上照顾孩子，十分辛苦，便给他介绍了一位名叫陈竹隐的姑娘。
考虑到家里有五个孩子，经济也不宽裕，朱自清原本想拒绝，但也许有些事情早已注定。善良坚强的陈竹隐并不介意这些“负担”，反而主动选择了他。
婚后，两人生育了三个孩子。朱自清减少了应酬，承担起部分家务，除了照顾儿女，还有空时便陪伴妻子出门散心。
正是在这样平等和谐的家庭环境中，他用言传身教赋予了孩子们“胸襟与视野”，无论面对生活中的艰难，都能努力过好每一天。
教育，影响不止一代人
随着抗日战争的爆发，1938年，朱自清随清华大学南下，抵达昆明后，担任西南联合大学中文系主任。
彼时物资匮乏，通货膨胀，即使身为大学教授，朱自清一家也过得十分拮据，经常靠朋友接济。
即便是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朱自清仍然怀揣严谨的治学之心，与叶圣陶合作编著了《国文教学》等书籍，为后世的国文教育奠定了基础。
1948年的一个夜晚，病重的朱自清在清华大学的《百十师长严正声明》下签了字，拒绝了美国提供的廉价“救济粮”。8月12日，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在北大医院离世，享年50岁。
清华大学评价这位永远的中文系主任，只用了一句话：
“先生是有缺点的，但没有瑕疵。”
朱自清的一生，不负父亲“自华”之名，以满腹才华著书育人；
不违“自清”之心，以正直的人格谱写生命华章；
对自己的孩子，他曾说过的那些话啊，都化作了父亲的散文诗，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