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的老翁 什么的小船

2024-09-2802:51:09综合资讯0

什么的老翁 什么的小船

编者按:

贵州省作家协会第七次代表大会即将召开,天眼新闻文化频道特别推出贵州优质文学作品节选,敬请读者欣赏。

(一)

落溪坪,这片深藏在群山之间的村庄,仿佛被遗忘在时光的角落。四面青山如屏障一般将其包围,连那条稀疏的碎石小路也被远远地隔在山的另一边。至于繁华的城市,更是无从知晓,仿佛在这片宁静的天幕下已经消失殆尽。

远眺四周,青山峻岭静默地延展向天边,逐渐从绿色转为深蓝,最终融入朦胧的天际。杉树林和柏树林在静谧中耸立,向着深远的山谷延展,偶尔,一群黑点在蓝天上闪现,逐渐逼近,最终化作细碎的鸟鸣声,仿佛被这里的宁静惊扰,迅速掠过,又消失在苍茫的蓝天中……

这片隐秘的土地上,有一条蜿蜒的山路,从山垭跌落而下,石阶在杂草丛生的岩石间折返;这条路渐渐变为一条黄沙土路,穿过土丘,越过低矮茂密的青筠林;最终,在坝子上,石板小路在潺潺溪水的田畴中延展。一片杂树林旁,银杏树高耸入云,梨树上还挂着鸟巢,村庄便在这里显现出来。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稀疏的竹林,遮掩着一户人家的瓦房。接着,李村的枝桠中显露出一间牛圈;核桃树下的阴凉处,露出立在石阶上的房柱,还有厢房那未上漆的壁板。人家散落而建,周围被树木和菜地紧密连接。水塘边,青砖砌成的祠堂静静伫立,青色的砖壁似乎在诉说这里的悠久时光……

这片土地名为落溪坪,有三十多户人家。

离开那些连在一起的林子和房屋,石板路转角处,有一间低矮孤独的瓦房。房前是一个无遮挡的柴草棚,一块小土坝,几畦菜地,几株桃树和一株枇杷树。这是刘三老汉的家。多年来,他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

刘三老汉七十多岁,脸、脖颈和手都干瘪如老树皮,深褐色的皮肤仿佛被岁月风霜磨砺。多年来,他的模样仿佛从未改变,似乎青春从未降临,也无法变得更老。像这里许多年长的农民一样,他穿着一件长布衫,头上缠着长白布,腰间束一根皱巴巴的白布带,仿佛这就是他最舒适的生活方式。他从不显露过多的情感,既不特别高兴也不忧愁。脸上的皱纹深深地勾勒出微笑,白色的山羊胡子微微翘起,眼角的褶皱总带着静谧的笑意。村里的人都知道,他的妻子、儿子和女儿都在二十多年前不幸离世,只有一个女儿嫁到了五十多里外的七星场;自那以后,他便独自守在这片土地上。虽然行动不如从前敏捷,他却从不急躁,依旧默默地过着日子。

每天,庄稼人来往于城市或去赶场,常从他家门前经过。春日里,人们见他弯腰在菜畦里劳作;夏日里,他则坐在阴凉的檐下,慢悠悠地编草鞋。虽然双手不如从前灵活,但他依旧耐心地完成每一项工作。田野在麻雀的跳跃中,随着阳光和影子的交替,落溪坪的日子似乎也在缓缓流淌。他的生活虽简朴,却也悠然自得。他从不急于分谷子,秋天依然会有粮食送到他家。虽然田地没有多少收成,乡亲们也不能给他太多;好在他节俭,菜叶和少量的粮食就够他度过每一天。正午和傍晚,他的家里弥漫着青烟和白烟,那是柴火烧起的烟雾。他的灶台是月牙形的,位于屋子中央,一眼便能看见。他坐在灶膛旁的低凳上,衣襟垂到地上,手中捧着碗,享用简单的饭菜。碗中可能是捣碎的辣椒或咸青菜,他总是安静地将碗放在膝盖上,细细品味。

村里的人称他三伯或三公,每当在附近做工或歇息时,常到他的土坝上来,卷起烟叶,坐一会儿。年轻人和媳妇们也会顺手帮他挑水。过路的行人知道他的和气,常常向他借火或者水瓢。夜晚,走夜路的人看到他家的灯光,心里总会感到温暖。寒冷的夜晚,路过这里可以得到一碗热茶,黑夜中,还能得到干葵花秆取暖。每当他家的黄狗吠叫时,通常是有陌生人经过,他便会走到门口,挥手赶开狗……

他就这样默默地守护着这条石板路,静静度过时光。

他曾多次生病,病得很重,几天起不了床,人们以为他可能时日无多。这里的庄稼人对于生死都平静如水,认为到了时候自然要离开。他却一次次地恢复过来,像那坚韧的草茎,在风雨中弯下腰,风雨过后依旧挺立。不久之后,他又披上一件棉袄,坐在门槛上,慢慢恢复了生活中的一切。仿佛他的生命如山林般无声且持久,仿佛他有着永远也无法放下的东西,他依旧守候着,等待那个还未到来的时刻……

(二)

农历六月初,炙热的阳光高悬在落溪坪上,将田野炙烤得异常炎热。山上的树木、斜坡上的包谷、平坝上的秧子,以及所有的草丛和灌木,都拼命地吸取着土地的水分。土壤的水分仿佛被全部吸入植物的茎叶中,桐树的阔叶撑开到极致,包谷的叶片伸展得长而密,瓜藤延伸得远而长,秧子则密密地覆盖了整个水田。除了蜿蜒的石板路,整个落溪坪的山野被浓郁的碧绿笼罩,仿佛无法透过一丝气息。

斜坡和坝地上弥漫着沉睡般的寂静,田野因紧张而沉默无声。如果秧叶能像大雁一样迁徙,它们可能早已躲进浓荫之中。无论是山村还是庄稼,它们都只能呆在原地,承受着炙热的考验。在这片寂静中,可以清晰地听到根须吸水的声音,叶片伸展的细微声响,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在努力争取每一丝生机。风也因为炙热而停止,鸟儿们隐藏在阴凉处,云朵只留下淡淡的一缕,悄然悬挂在远方的天际。

正午过后不久,刘三老汉独自在斜坡上的包谷林中劳作。浓

在刘三老汉的眼前,炙热的阳光在包谷林间投下斑驳的影子。树叶轻轻摆动,发出微微的沙沙声。虽然天气炎热,但他依旧专注地完成着自己手中的工作。即使在这种酷暑中,刘三老汉的动作依旧稳重,步伐缓慢而稳健。

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尤其是背部和脊柱间的布料,被汗水浸湿后,粘在了皮肤上。布料变得越来越重,但他没有抱怨,只是将那深褐色的布衫上的汗水拭去,继续完成最后的工作。包谷叶的密集遮住了他微微低垂的身影,但他仍能清楚感受到每一丝热量的侵袭。每次低下头去,汗水都会顺着额头流下,滴在干燥的泥土上,快速地被吸收。

在包谷林的阴凉处,他小心地将最后一瓢水缓慢地浇入那根深深扎根的包谷中。水在土壤中迅速渗透,发出轻微的吱吱声,仿佛在诉说着土地的干渴与迫切。刘三老汉看着那一点点水迹在干土上扩散,心中有些许的安慰。他知道,这点水虽然微不足道,却是包谷生长的希望所在。

退回到草埂上的时候,他的腿已经被烫得有些发麻。青蛙在他身旁的草丛中跃动,仿佛也在逃避这炙热的光线。刘三老汉坐下,缓缓放松身体,感受着阳光带来的余温。他的扁担和木桶静静地躺在一旁,曾经是他劳作的伙伴,如今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显得更加古朴和沉稳。

扁担的红木在阳光下散发出深沉的光泽,提醒他那些曾经艰难的岁月。刘三老汉的衣襟敞开,粗布的褴褛外衣勉强遮住了他晒得黝黑的皮肤。虽然衣服的厚度使得汗水不易渗透,但却无法阻挡阳光的炙烤。脖颈和肩膀上暴露出的肌肤,已被阳光晒得微微发油,显示出岁月的痕迹。

在这酷暑的午后,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但内心却保持着一份宁静。刘三老汉仰望着蓝天,轻轻地抚摸着自己逐渐变得无力的双臂。他知道,这份劳作不仅仅是为了生计,更是对土地和时光的守候。落溪坪的山村静静地沉浸在夏日的阳光中,而刘三老汉,仍在这份炙热与宁静中坚守着自己的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