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当我们提到“土法”制作的东西时,脑海中往往会浮现出一种纯粹、自然的画面,仿佛这些产品与大自然紧密相连,未曾经过污染,带着浓浓的原生态气息。许多商家为了突出自己产品的独特性和传统工艺,也常常在宣传中加入“土法”二字,力图展现其传承与天然的特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土法”这一词汇的意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逐渐演变成一种贬义词。如今,当我们看到“土法”二字时,脑海中浮现的或许不再是纯粹的自然馈赠,而是某些通过“民间智慧”粗制滥造、充满不正当成分的产品,甚至有些“土法”背后的做法,已经走上了违法犯的道路。
2004年,一起令人的新闻曝光了某些黑心作坊用头发制作酱油的非法操作,这一事件让许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酱油作为一种常见的调味品,传统上是通过黄豆等原料加热发酵制作而成,然而竟然有人用头发来做酱油?更让人惊讶的是,这种“土法”酿造的酱油不仅确有其事,而且还可以追溯到上世纪,竟然是当时劳动为了节约资源、发挥废物利用的智慧之作。
酱油与传统饮食文化息息相关,作为一味重要的调料,其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的周朝。最初,酱油是由鲜肉发酵而成的,类似今天我们所熟知的“鱼露”,由于制作成本高昂,因此成为了皇宫的专用调料。随着民间工匠的聪明才智,大家发现,利用黄豆来代替鲜肉酿造酱油,不仅口味相近,而且成本大幅下降,这才有了如今家喻户晓的黄豆酱油。
本来,黄豆替代鲜肉酿造酱油的创新,令人叹为观止。但当头发取代黄豆成为酿造酱油的原料时,这一转变无疑让人感到。
关于“头发酿酱油”的发源地,目前已无从考证,但在1959年,浙江化工期刊上刊登过一篇名为《头发、羽毛、皮、蹄、壳等综合利用》的文章,详细介绍了如何利用动物蛋白废料生产化工产品。文章中提到,头发可以用来制造“胱氨酸酪氨酸及化学酱油”。这篇文章的作者是浙江省化工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而文章的内容则简洁至极,相关的生产工艺也仅以“见祥稿”带过,似乎隐去了不少细节。
祥是一位具有“创造力”的理发师,他在一篇题为《理发工人的创造——土法生产胱氨酸》的文章中,详细描述了如何用头发制作胱氨酸。文章内容具体到头发清洗、混合水和盐酸进行加热、滤除杂质、加碱中和等步骤,甚至连使用的炉具图纸也一一列出。这篇文章几乎是一本手册,读过之后,普通人也能够掌握头发生产胱氨酸的技巧。祥显然希望将这一技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大家。
整个过程其实并不复杂,首先将清洗过的头发与水和盐酸混合加热,经过水解之后,去除不溶杂质,再加碱中和,冷却沉淀,最终获得富含胱氨酸的粗制品。剩余的液体继续静置过滤,再提取酪氨酸。这些提取液中,含有多种氨基酸,具有类似酱油的鲜味。这个液体被称为“副产品鲜汁”,在这里,它便是“头发酱油”的原料。
将这两篇文章相结合,我们不难发现,“化学酱油”和“副产品鲜汁”其实是同一种物质,它们的生产方法早已成形,且不再需要进一步解释。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土法”工艺显然是时代的产物,也是节俭生活的无奈之举。尽管如此,两篇文章的焦点依然集中在胱氨酸和酪氨酸的生产上,而“头发酱油”只是这些化学副产品中的一个附加品,原本也未曾有人将其作为一种商品进意推广。
2004年,通过我的暗访,一个制作“头发酱油”的作坊被曝光。这一幕让我亲眼见识到了何为“惊悚”的工艺流程。作坊从各大理发店以极低价格回收头发,随后将这些头发通过简单挑拣后,投入加热釜中。整个过程与祥描述的“土法”流程大同小异,唯一的区别在于,作坊使用了更加现代化的化学手段,确保头发中的蛋白质能够迅速水解为氨基酸。这些氨基酸液随后被运送到酱油作坊进行加工。
为了加速生产,一些作坊还将氨基酸液体烘干成氨基酸粉,供其他酱油作坊使用。最终,这些氨基酸液被送到酱油作坊,经过一系列调配,加入色素和盐等成分,迅速生成“头发酱油”。经过调味师傅的精心调配,这种“头发酱油”与传统酿造的酱油几乎没有差别,味道也相当相似。
通过进一步调查,我发现有些作坊在制作酱油时,甚至直接从化工厂购买那些的剩余废料,其中也富含大量氨基酸。这些作坊的行为显然不再是利用头发的副产品,而是直接利用工业废料来生产所谓的“酱油”。
尽管这一做法被曝光后,许多非法作坊被查封,但“头发酱油”的生产并未就此消失。它们通过不断寻找检测漏洞,依然在一些地方暗中生存。随着酱油检测技术的进步,“头发酱油”被发现含有胱氨酸成分,而这种成分在大豆等植物中并不存在,因此最终被识别出来,几乎不可能流入市场。
至于如今,为什么理发店中的碎头发依然被回收,目的何在,仍然没有确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