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流摄影作品:《深山荒屋桃花》。照片中展示的稍大屋子后墙已显颓败,然而在荒屋前,桃花依旧热烈盛开。
回忆幼时,家中的院落里亲手种下了一棵枇杷树。
当年,父亲的日常工作让他在圩区与县城间频繁往返。一次,他在圩区花木集市偶遇一个熟悉的圩区居民,他慷慨地赠送了我们家一棵枇杷树。这棵树带着它对故土的深深眷恋,被带回了我们家。
俗话说得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那棵枇杷树刚到我们家时,大小只比我幼时的身躯稍大一些。我格外珍惜它,每晚都会给它施肥,从未让它的肥料被他人夺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长得越来越快,超出了我的想象。
枇杷树有公母之分,但都结出枇杷果。只有经验丰富的老人才能分辨其雌雄。雌性的枇杷果脐较大且深,而雄性的则较小且浅。我家的那棵枇杷树似乎是一棵母树,其树冠如车盖般宽广,花开时如爆米般繁盛,结出的果实层叠如山。
每当枇杷结果的时候,最先品尝到的并不是人类,而是鸟类。在江南的乡野间,黄鹂、麻雀等鸟儿闻香而至,它们成群,争相啄食枇杷果。一时间,果落如玉盘碎珠,热闹非凡。
这其中,总有些贪吃的鸟儿因吃得太饱而无法飞起,它们在树下翻滚,被我一一捉住,放入竹编笼中成为我幼时的玩伴。虽然它们像冯骥笔下的珍珠鸟和鲁迅《朝花夕拾》中的隐鼠一样聪明活泼,但最终因贪吃而落单,不久便郁郁寡欢而逝去。
当人们终于可以品尝枇杷时,往往只剩下鸟儿们吃剩下的果实了。乡间的人们朴实无华,他们自产的瓜果蔬菜常会与邻居分享。即便这些枇杷果表面坑坑洼洼并不美观,但乡亲们并不介意彼此之间的馈赠之情。
虽然人们把枇杷的果实送给别人享用,但他们常珍视地保护着枇杷树的叶子。在江南的乡间,对于小病小痛往往采用田间的偏方治疗。其中用枇杷叶煮水、加冰糖的方法便可以清肺止咳。
在我的童年岁月里,我从未见过电视广告上的川贝枇杷膏或任何外来的止咳丸。而当我在外地求学时遭遇健康问题,尤其怀念母亲为我煮的枇杷糖水。
在我们独墅湖校园的河堤上虽然也种有枇杷树,每到丰收时都会引来周围居民采摘。然而其口感总是泛酸不及我幼时在家所享的那份甘甜。这份独特口感一直铭记在我的心里。
去年是我人生中充满变迁的一年。家中的祖屋因拆迁而消失在我二十多年的记忆中。那棵我曾亲手照料的枇杷树,家人未曾提及它的下落如何。
时光流转中树木依旧常青而人事已非。那棵枇杷树或许已不在人世或许仍在默默生长着。但总有一天当再次面对这棵熟悉的树时或许我已不再有勇气去品尝它的果实了。
此刻在内心深处或许还会浮现出归有光的《项脊轩志》里描述的那份深情:“庭院中的那棵枇杷树是吾妻去世之年亲手所植如今已经亭亭如盖了。”